這是個神奇的體驗。
幾米地下鐵的真實版居然在我眼前發生。
拖著懶散的身軀,
從後山埤站登車,高速呼嘯劃破疲憊,
我用眼睛的餘光觀察乘客。
「後山埤站」
9點鐘方向,
豐腴的女子不管旁人眼光逕自捧著粉盒,
偢著臉小心描著眼影。
「Taipei City Hall Station」
12點鐘方向,
帶著稚氣的妙齡女郎手中握著一本圖文書,
作者應該是聲名大噪的凱西,
想用短暫的乘車時間把所剩不到30頁的散文給看完。
她的餘光正飄向她的12點鐘方向,
我的9點鐘,
那名咧著嘴的女子。
3點鐘,是冰冷的,
是車廂體。
像靠著一個不動的情人,
我靠著3點鐘的身體神游。
「忠孝復興」
9點鐘突然起身,
來不及打斷神遊,
一名清秀女子和她的狗上車坐在我的旁邊。
像是迴避,
讓唯一坐在她身旁的我有點罪惡。
捷運公司什麼時候允許乘客牽狗上車?
原來是個盲女,
黝黑但還算清秀的臉龐
眼神空洞好像也在找些什麼。
她細心的把狗挪到自己的腳下,
大家不約而同避開好奇/同情的眼光同時盯著她的導盲犬。
我看到她穿的清爽又合宜,
駝色的小T恤配上粉橘小花裙,
搭調又不會唐突,
配上她有點黝黑的皮膚好看極了,
不像是我想像中盲者的品味;
鞋子雖然是米黃色的,
但淡灰色的髒污仍然透露她的不細心,
我不應該的開始思索起她是如何選衣穿衣。
雖然顛簸,她仍盡可能拘謹的坐著。
我很想同她說說話,
想讓她感受大家對她的注視並不是惡意,
她的堅強其實才是使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真正原因,
不知道她心裡正在想些是什麼。
但我想是人都不喜歡特別,
尤其是真的特別的人。
她要非常緩慢的速度才能夠從車外走進車廂,
一步的距離原來是這麼的遠,
我由衷憐惜又欽佩。
這一刻,
我想到以後要如何想矇懂無知的女兒說這件事,
「為什麼?」
如果她在這樣的場合看到當場問我,
我該用什麼溫柔的方法使她明瞭,
人世間常常無能為力但還要擁抱生命。
導盲犬已經佔滿大家的視線,
我看到有人微笑又有人摀嘴講電話但視線是中停留在這女子與狗,
大家仍然無法停止去看她(牠),
而她好像也知道似的不自在的緊張著,
雖然失去眼神,
但仍然在用她的身體去看,
不到5分鐘的車程就籠罩在看與被看之間的詭異氣氛中結束。
「Taipei Main Station」
豐腴女子下車,
盲女下車,
想起幾米想起地下鐵想起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,
「我們何其幸運,無法確知自己生活在什麼樣的世界。」
剩下我和3點鐘,思索著。
2004-06-19 15:01:39